虔敬穿梭針線之間 月光繡莊

虔敬穿梭針線之間 月光繡莊

文/梁元齡  圖/鄭友婷

踏入廟宇,身著華麗繡衣的神像、龕上披放的「龍鳳呈祥」桌幃;又或者高掛祭拜廳堂的八仙彩、「金玉滿堂」字繡……繡在我們的生活中或許常見,一件繡背後的針針線線、層層堆疊卻鮮為人知。

熾熱的午後、恬靜的臺南,廊下,師傅們或坐或站,在工作架邊專注地縫製繡品。原來一丈單薄的布匹上,綻放出一叢叢的五彩斑斕,有祥龍乘雲,也有江河滔滔。挨著烤得發燙的一條柏油大道,這座繡莊卻有個溫婉浪漫的名字──「月光」。

月光繡莊的老闆林璨彬先生,從事繡莊工作已有幾十年;十七歲時入門作學徒,勤苦練習,直至二十二歲才獨立經營自己的繡莊事業。如今,月光繡莊仍與許多著名的廟宇長期合作,定期縫製神壇上的桌幃、神明衣,偶爾也製作工程浩大的八仙彩。香火鼎盛的鹿耳門天后宮、嘉義的北港朝天宮,都是月光繡莊合作的老朋友。

引線穿針聚首共繡

繡品上的圖案樣式繁瑣,依據畫面主題多變,又因每家繡莊所長不同而特色各異。九龍、太極、八卦等圖騰,也由於不一樣的處理方式,風貌萬千;平繡牢固沉著、浮繡生動立體、跳紗光澤飽滿、蔥麟奪目絢麗。繡的面積說大不大,說小不小,卻耗時甚鉅,要在幾個月內,全靠一人功夫完成一件繡品,可說是天方夜譚。因此,一件稍具規模的繡,大多出自數人協力,才可能在半年到一年之內誕生。月光繡莊裡,老闆、老闆娘、兩位師傅,以及老闆的兒子們,全都在工作架旁各司其職,屏氣凝神地加工花紋。

製作繡,首先要依據客戶的要求打上底稿,架構出作品的形貌。由於繡多半用於傳統的祭祀場域,飽含著對神祇、宗教文化的想像,因此,有些顧客對於需求的描述並不具體,設計時更得全憑打稿者的經驗創意,才能將虛幻概念化作真實的五顏六彩。林老闆說,學會繡的工法並不困難,通常一到二年內便可以上手;然而,要能夠抓到繡的精髓、圖騰的效果、設計出客戶滿意的草圖,「恐怕必須練上幾十年吧。」

基本的設計稿完成以後,若是平繡,則進行手工的繡製。若是浮繡,有些繡品為了令原始圖案的牢固並增加工作效率,會先送到電繡工廠車上基礎的圖案,以避免往後加工時「走線」。車繡完畢,繡品送回繡莊,便須鋪上棉花製造立體的效果,並刷上漿糊固定形體。當基本的圖樣都大致定型,便進入「作蔥」的程序:先用白色繩線固定蔥,然後用細針刺縫穩定結構,或者有不同圖案的需求,也會剪入碎布構型。最後編線收尾,用稍粗的線繡在圖騰的邊緣,將棉花或其他碎布蓋上,使圖樣整齊立體。若要做出厚實飽滿的立體圖騰,便需要使用跳紗技法,將紗線如同織布一般交互堆疊,形成炫目的圖紋效果。

市井日常昇華藝術收藏

當今臺灣可見的繡品工法,多是福州人光復以後帶到臺灣。早年廟宇、傳統家屋中對繡的需求甚大,繡品產業盛極一時,處處可見手工繡的蹤影。然而,現代化後,工業量產的便利與西化的浪潮,讓手工繡的需求大不如前,被機器生產的繡品取代,更逐漸淡出市井小民的生活。不過也因為手工繡的產量減少,欣賞繡品工藝的收藏家便從四方湧來,砸下重金只為求一件難得的繡。林老闆說,而今製作繡,講求品質、細節,除了圖樣繁複,工法更需精緻細膩,有時為期一整年才能交出讓客戶滿意的作品,訂做價格自然也不在話下。

但即便如此,卻少有後輩願意繼承繡品工藝。林老闆感嘆地說,許多與他一樣的繡莊,都沒有接替的繼承人,可能將一一關門,傳統的繡品工藝在臺灣也會面臨衰微的困境。幸而林老闆的兩個兒子在假期時多回臺南協助繡莊的工作,大兒子林弘毅也願意留在月光繡莊,繼續父親的職志,與老師傅們共同保存這份難得的手藝。

離開月光繡莊時恰巧是正午時分,炎熱的仲夏、萬里無雲的藍天與逼人的陽光,師傅們卻毫無焦躁不耐。他們凝神晤對手中的阡陌交錯,沉默著,一同鑽進那個神秘世界,在鉤與穿之間與神祇低聲交談。

責任編輯 趙浩宏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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